2016 散文類 佳作
心理所碩二年級
唐成沁
「在回家之前,我想先去爸那兒看⼀下。」
§
「⼗⼀點,開往,臺北,的⾞次,請在A 側⽉台候⾞。」
過年前的⽕⾞,⼈潮滿滿滿。好在是搭著反⽅向的⾞,⼈少了⼀些。
東西放定位置以後,看⼀下⼿錶。還有很久才會到站。我可以多睡⼀會兒。這
次終於是回家了。但在抵達家之前,我想先去爸那兒打聲招呼。
爸是在我⼤學畢業之前,罹患胰臟癌⾛的。但在爸剛⾛的幾年,要⽤「罹癌」
⼀詞承擔說明的語彙,每每讓我覺得難以清楚解釋,因⽽難以啟⿒說明⽩。⾝體⼀
器官的損毀,有時候更像是某種不良習慣被緊緊鑲嵌在⾃⼰⽣活中,⼀點⼀滴逐漸
地侵蝕⼀個⼈。等到癌細胞四佈、猖獗地齜⽛咧嘴時,再談治療跟健康,早已為時
已晚。
就此刻重新回想,爸⽣前究竟過得快不快樂,⽼實說我也已經不太記得。唯⼀
想起來他歡笑的⽇⼦,便是我年幼時的年節。歡笑聲如歲末的爆⽵豔紅⼜燦爛,奔
騰的歡愉讓整個冬季都暖和。那是⼀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不曾有過太多煩惱。
每⼀年過節,無⼀例外地就是到⼤伯家吃年夜飯。阿嬤⽣了七個孩⼦,三男四
⼥裏⾯,爸爸是家中的么兒,也因此爸爸得到的寵愛,我跟弟弟都蒙受其幸。除⼣
⼀早跟著騎⾞的堂哥堂姐們四處兜⾵、回到⼤伯家後⿇將打牌樣樣來,嬸嬸姑姑們
吆喝著幫忙端菜盛飯,等到⼤⼈們吃飽之後,就換我們這群⼩孩們上桌狼吞虎嚥。
⼤嬸的⼿藝最好,祖母也很會做飯,⾹氣隨著⿐尖,輕輕地騷著⼼底最難以被撫慰的滿⾜感,每個年尾就是我整年最企盼的⼀天。家族有多龐⼤,紅包就有多豐厚,
爸媽從不以協助整理之名,⾏拿⾛紅包之實,因此我跟弟弟總是忙著在開學前和媽
約⼀天⼀塊去銀⾏,把⼀年開始所得到的⼤⼩「戰利品」,通通存進銀⾏。看著帳本
逐漸豐厚的數字,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時光是如何抽⾼了枝枒,就如何催⽼了年華。阿公⼀個滑倒傷到脊椎,整個⼈
從此癱瘓。
那⼀跌跤,好像把⼈摔進了⾼速運轉的時光機裡。從此以後,阿公的⾝理機能
便急劇下滑。第⼀次去醫院,硬朗的他還可以⼤聲地說話;隨著⽇⼦⼀天天過去,
阿公也開始出現各種抱怨。所有的瑣事都可以拿來作⽂章——感嘆⾃⼰無法早點死
去⾒⾃⼰的⽗親,或者是嫌惡阿嬤伯⽗姑媽做的任何事情,⼩⾄⾐服的收納,⼤到
未來什麼時間要復健、看診,不⼀⽽⾜,通通都可以被拿來埋怨、⽣氣、及惋嘆。
⽽且,漸漸地,他連抱怨的⼒氣也沒有了。
我最後⼀次探望阿公,是在寒冷的冬季。開著空調的醫院滿是⽩⾊的牆⾯,在
打上⽇光燈後更加地淒⽩;越靠近病房,我的頭越發疼將起來。理智上知道阿公還
在病房間,但⾛廊的氣味卻死寂⽽昏沈,昏沈地如沈睡的冬季。現在應該是睡著的
時候。
阿公還在睡覺。
「阿公,我是緯~我來了!」
我伸過⼿去探尋阿公的⼿。滿是皺摺的⽪膚略微冰涼。阿公微微地動了⾝,勉
⼒地睜開眼睛。
「阿緯來啦!」
我看著那⼀對被⽩⾊糨糊芶在⼀塊的雙眼。混沌的眼⽩汙濁,雙瞳渙散無光,
像是被鉛華洗盡,洗盡了靈魂,也洗盡了對世間的⼀切記憶。
葬禮在三個禮拜之後。看著靈堂上爺爺炯炯⽽直視的雙眼,我倒沒有太多的哀
傷。阿公這輩⼦努⼒過、也打拚過,⾒著兒⼥全成家⽴業,也抱過孫⼦、帶過孫⼥,⼈⽣想做的也都做過,⾛了總算是不⽤再受⼈間的苦痛。這樣也好。我闔上雙眼,
合起雙掌,⼼中靜靜地祝福。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不屬於靈堂內的聲⾳。⼤伯和三姑媽在旁邊悄悄地說話。
「過了這幾天,就可以脫⼿賣掉吧!」
「不急,再等⼀個禮拜不遲。」
那陣⼦的天氣就像今天。陽光穿透了⾞窗照進⾞廂內。外⾯的空氣很涼,涼得
需要加上⽻絨外套,但曬著太陽⼜會覺得不必要的外套⽑⾐全都可以褪掉,才有辦
法享受冬季的陽光。
但冬季的陽光究竟暖不暖,倒是和⼼情,來得更相近⼀些。⼼裡冷涼的時候,
空氣被太陽曬得再熱也只是空洞的溫暖。
下了⽕⾞後我轉往客運。沿路的景象從繁華漸漸轉為蒼茫。⼀如阿公那時⼿邊
還沒賣掉時的⼟地,以及我始終記得的話語。
阿公⽣前幾百甲地,在經濟發展起⾶的⽇⼦做了投資,如今算來也是⼩有嶄獲。
阿公⾛了,這些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這個家族的家產。這段期間,爸的經商也碰到
⼀些困難,正好需要⼀些錢來週轉。
伯伯姑媽們全回家討論⼀切事宜。⼤伯提議說要把這地全賣掉,趁現在換得⼀
點錢,也好⼤家未來投資做打算。唯⼀不同意的只有阿媽。
「媽怒罵⼤哥,『你怎麼就這麼不孝!』就完就⾛出家⾨了。」
「那你們沒有⼈追上去問嗎?」媽關切到。
「就我去找媽呀。」爸爸平淡地說。
阿嬤精神上畢⽣的依傍,就在兒⼥的變賣下消失。不到⼀年,也就追隨了阿公的腳步,到了西⽅的極樂世界裡去。
但⼤伯要⼤家賣了⼟地分錢,⾃⼰卻私下買了下來。沒有⼈知道地主變成⼤伯。
房⼦⼤家住著,依舊過著原本的⽣活。
也是在那⼀天之後,我們家和⼤伯姑媽們的相處之間,漸漸地起了變化。就像
是我們再也不會去⼤伯家⼀塊過年⼀樣。⼀切是那麼地突然,卻⼜那麼地理所當然。
於是從此以後對過年的記憶,如同被寒⾵⼀點⼀點吹落的褪⾊花瓣,漸次地失
去印象。
阿公⾛的第⼀年,因為要守喪,傳統習俗中說不能太歡愉地過年。⼤家雖然還
是聊天、打牌,但⽐起往年熱鬧滿滿的氣氛,仍舊淡了許多。
孩⼦們玩⾃⼰的,我依舊跟堂哥堂姐⼀塊出⾨。回家的時候向⼤家告別,我和
弟弟開⼼地向⼤夥揮了揮⼿。
回家的⾞上,我和弟弟沈沈地睡去。路上的星⾠伴著⾼速公路尾隨在奔馳的⾞
窗外。
過了收費站休息區的彎道,我霎時醒來。⿊夜時刻的驚醒感覺令⼈格外不安。
不知為什麼地,原來路旁明亮的星星全黯淡了下來。沒有路燈的⾼速公路,攢下發
光的剎⾞燈四處溢紅。爸媽壓低聲⾳在講話,我不安地假寐。
「你跟他們談得怎麼樣?」
「不太好。」爸爸難得簡短地回答。
怕被發現的我,繼續假裝睡著直到抵達家⾨。
回到家後,我⼀語不發地洗完澡就睡了。弟弟說我今天特別早睡,⽽我不知道
該怎麼講⾃⼰內⼼的不安。
爸爸很少說話這麼簡潔,也很少發脾氣。我印象中唯⼀⼀次⼤發雷霆,是因為
我偷別⼈的東西。⼩學的時候⼤家最喜歡把⾃⼰有的東西⽐來⽐去了,⽽那個時候
的我,遊戲卡、原⼦筆、甚⾄是彩虹筆這些,我從來都是東借⼀⽀、西借⼀點,沒
有⾃⼰的,搞得每次都被別⼈嘲笑,最常嘲笑我的就是旁邊的張⼩胖。實在是氣不
過所以就把他的東西拿過來。
「這東西是不是你的?」爸爸⼤概是接到⽼師的電話。回到家之後定神地看著
我。
「是。」
「我再問你⼀次:那東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是!是-我-的!」我咬緊⽛關⼀字⼀字⽤⼒說。
「說謊!還說謊!說謊就算了還講這麼⼤聲!」
那是有⽣以來,第⼀次被爸爸狠狠地修理了⼀頓。爸爸拿著⼜細⼜⾧⼜有韌性
的藤條,狠狠地往我⾝上抽。
他⽣平最厭惡別⼈欺騙,更何況⾃⼰的兒⼦。那⼀次我的⼤腿上被抽了三四道
傷⼝。等到爸爸意識過來時,我已經跑到房間裏⾯⼤哭。
我不敢再隨便說謊,也不敢再隨便犯錯,⼀道⼀道⾎痕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
⽽在此之後,爸爸再也沒有如此對我發脾氣過。
但此刻說謊的,卻是他最親的⼤哥。曾經⼀⼿撐起⼀⽚天的⼤哥。
「⼤哥說我們沒有這地的權了!錢的事情要我們⾃⼰想辦法!」
「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了!」
爸匆忙撥了電話回家問⼤伯。⼤伯家的電話只是⼀次⼜⼀次地轉語⾳信箱。
聯絡不上。
所有控制得了的全掌握不了;所有不在掌控中的卻紛紛朝向⾃⼰奔來。
爸似乎是從那時候逐漸消瘦的。
那陣⼦經濟不景氣,經商失敗的爸⽋了許多的錢。債還不完、公司⼜倒掉,於
是每天無論在家、在外,都是忙著籌錢。
家裡的經濟狀況,要在臺中唸書的我半⼯半讀。我晚⼀點回。這句話幾乎成為
我那個時候的⼝頭禪。媽每每都在我上班的時候打電話來,我只好請她傳簡訊給我。
⽽每⼀次⾒到簡訊的時候,爸媽早已睡了,只剩下在螢幕的另⼀端,不斷地敲著鍵
盤的我。
「吃飽了嗎?」
「錢夠不夠?」
「記得多穿⼀點,天氣冷了。」
媽的關⼼,成為螢幕上的⼀粒粒光點。⼀個學期都過了好⼤半,我才趁著連假
結束後的第⼀天返家。
我轉動熟悉的鑰匙孔。下午的陽光靜靜灑落在窗台,家裡開著電視,只剩下電
磁波般「滋~」的聲⾳。
「我回來了。」
語畢看⾒坐在沙發上的爸,⼤吃⼀驚——
那真的是爸嗎?
媽怎麼都沒跟我講?
是因為太久沒⾒到他的關係,才覺得他瘦;還是他的⾝體、精神、種種狀況,
真的變差了?
從前如巨⼈般頂天⽴地的男⼦,如今斑⽩了頭髮、彎著腰、⼀雙無神的眼注視著螢幕上閃爍的光點,他的臉頰已經沒有昔⽇的紅潤,豐潤的臉龐如今處處⾒⾻。
「阿偉!回來啦!」爸⼀如往常地轉頭叫媽,⽽我則是傻得矗⽴在⾨⼝動彈不
得。
那⼀趟返家之後,我使盡各種⼿段,威嚇、利誘、拜託、勸媽⼀定要帶他去看
醫⽣,起碼做個全⾝健康檢查吧。
診斷後得知結果,已經是⼀個⽉以後的事。醫⽣宣告爸的時間,不到⼀年。
不到⼀年。
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聽到這句話那⼀瞬間,像是得了失語症、還是成為不懂中⽂的外國⼈⼀般地納
悶困惑。
我怎麼聽不太懂?
冬季的寒冷讓⼈暖不起來。當晚我在淋浴間的蓮蓬頭下,沖了很久很久。
曾經有個近視很深的朋友說,如果想要看不清楚這個世界、不想要接受這世界
清晰的⼀切,那麼把眼鏡拿下來就可以了。
可是我沒有近視。我不知道要怎麼樣看不清這個世界。⼀切是那麼地清晰⽽銳
利,究竟我該如何接受?
「你就看爸想怎樣就讓他怎樣。」為了不要讓我跟爸起衝突。
「千萬千萬不要跟別⼈講我們家的狀況。」媽媽⼀⽽再地叮嚀我。
「為什麼會覺得難過?」弟弟不解地問著我。
「你⼀定很難受。」⼀個朋友聽我講完後,信⼝點頭說話。
我怕失去爸。
我怕往後的⽇⼦沒有榜樣可以參考,我擔⼼未來的⽣活沒有辦法⾃⼰⼀⼿包辦照料,我希望他看著我成⾧,在我犯錯的時候糾正我、在我做得好的時候⿎勵我。
所有的提問,都像⼀把把⼑刺在⼼頭,直指內⼼問著我為什麼這樣想。
⽽把⾃⼰的感受講清楚,⼤概就跟把所有的五穀⾖類倒在⼀塊後⼜要來分類⼀
樣地困難。
不主動告訴別⼈,是為了不要承接過多的情緒和感受。多⼀個⼈問起近況,就
要重複舔拭傷⼝;多⼀個⼈試著同理,就要再溫習⼀次痛苦;不知道對⽅會以什麼
樣的態度⾯對我,使得我不願意多說;⽽說出⼝以後⾯對對⽅的種種無論同理也好、
幫助也好、建議也好,所有善良的⼼意卻如圖窮⼔現的意外,全成為另外⼀種負擔。
⼀句都不說出⼝。斷絕外界⼲涉的同時也斷絕了救援。像從直升機空降於荒蕪
的⽩芒上,無邊無盡的荒野,只剩下我⼀個⼈。
只剩下我⼀個⼈。
熱⽔器加溫的熱⽔,形成了⽩霧早已蓋住我的視線,但我還是閉著雙眼繼續沖
⽔。滾燙的熱⽔燙得我背脊⼩腿四處發疼,但我沒有辦法停⽌那熱⽔⽽繼續地沖。
更無法停⽌不斷的思緒。從⾃⼰、弟弟、爸、媽——
最悶的,會不會其實是媽?
「爸上⼀回開⼑了。」
「如何?」我問。
「他說,肚⼦會痛。很痛,痛到睡不好。」
「那上⼀次檢查結果怎麼樣?」
「醫⽣說要再做⼀次治療。」
「啊?」⼀點訊息都沒有?我感到吃驚,「什麼時候啊?」
「下個禮拜。」
⽣命共同體般的家⼈,踩在該未來⼀同牽⼿⾛過並奮⾾最後⼀塊等待救援的孤
島上。但孤島上的⼈們,互不說話。
時間已經變得有限,有限得清晰可⾒,但我還有好多事情還來不及做——我多
希望有⼀天,可以陪著爸去爬⼭,去四處⾛⾛;我多希望讓爸看到我結婚、⼿臂還
能抱個孫⼦;我多希望有⼀天,我可以把賺到的第⼀筆薪⽔,⽤嶄新的紅包袋裝給
他,驕傲地說「這些你拿去花,沒問題的!」;我多希望他可以在畢業典禮上,⾒到
我拿到我的畢業證書⋯⋯
是哪⼀瞬間,讓這⼀切成為泡影的?
⼜是什麼時候,讓⼀切全變得這麼渺茫了?
我⾯著牆,隻⼿抵著⽩⾊瓷磚痛哭⋯⋯
「終點站到了。下⾞時請乘客記得隨⾝攜帶的物品。」司機的聲⾳喚醒闔上眼
的我。
⽇常的軌道繼續輪轉。⾵吹、鐘響、課開、⾨關。
⼀切繼續運轉的事物教⼈繼續回到基本的⽣活,只有規律的⼀切才能夠讓⼈不
斷地在⽣理上維持⼀定的運作,捲動⼯作和維繫⽣存的命脈。
爸⾛了以後,⼀家三⼝忙著辦喪事。忙碌的⽣活讓⼈來不及悲傷,⽽⼼思已經
被掏洗得⼀乾⼆淨。
某⼀天下午,⼤伯來到家。
「我想,或許我們需要聊聊輝仔,他之後要怎麼處理?還有——」
「這些我們都已經處理好了。不⽤⼤伯操⼼。」媽⼀語打斷,堅決的態度不容
更動。「謝謝⼤哥這幾年來的照顧,其他的由你們全權處理就好。」
連爸安葬的地點都已經安排好了。
⼤伯從⼩就是指使弟妹⾧⼤,如今外⼈插⼿當然⼤為不滿。過不久家就被各種
威脅信件及恐嚇電話騷擾。但媽完全不為所動。
最後⼀次,⼤伯帶了幾個弟兄到家裡來,翻箱倒櫃地全找了。最後什麼東西也
沒有找到,只好空⼿⽽返。離開的時候恰好碰到警察,於是被帶回去警局做了筆錄。
不知道⼤伯後來如何?其他⼈過得好嗎?
我抬起頭望向遠⽅。⼭嵐被⽩茫茫地霧給遮了⼀⽚。⾵捲起了塵⼟,但更像是
繾捲著千⾔萬語。
後⾯幾年除了回家過年節以外,⼤部分的時間,我都留在台中做實驗室的研究
助理。也因此,事情對我⽽⾔,似乎就這麼不了了之⼀般。我們沒有再和爸爸家的
親⼈有來往,⽽後來也沒有更多的衝突及糾紛發⽣。
回到家的年節,就是我、媽、和弟三⼈。在外頭繼續⽣活的我,不知道媽是怎
麼擋下⼤伯那⼀家⼦的要求,也不知道其他堂兄弟姐妹後來過得如何。可以供養⾃
⼰,彷彿就得到離開家的票卷,經濟⾃主就意味著⼈⾝⾃由。即便在⾎緣上還是⼀
家⼈。待在台中的宿舍裡頭,下午的陽光總能穿越房間的窗⼦灑落在書桌旁的地板
上。我伸出腳,踏進裝著滿滿陽光的地板濺起燦爛的光芒。
⼿機這時候響起。是弟弟的訊息。媽最近磨損了關節要開⼑。
我有多久沒有回這個家?
能夠相聚在⼀塊、⽣活在同⼀屋簷下,究竟是個緣分。
如今沒有⼈⽐我們還有更親密的⾎緣關係,也沒有其他⼈會回過頭照顧媽。
似乎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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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回家之前,我想先去爸那兒看⼀下。
我帶著準備好的⽔果,⾛到爸⾯前。
「爸,我回來了。最近過得好嗎?」
——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