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散文類 首獎
新聞傳播學系三年級
游善芸
清澈透明的雨水沿著傘面一滴滴滑落,防水的紅色尼龍布料此時此刻像是被
雨水暈染開來,帶有浸漬潮濕的表皮。
他站在她的前方,兩人沉默地倚靠在手扶梯的右側,她感覺自己漸漸沒入地
平線之下,進入一個充斥著陰涼的地方。
她感受到他頸部那些皮脂和毛髮的難聞味道,不禁納悶起來:成年的男人為
何都會散發那股味道?
看似白淨的襯衫衣領,定睛一瞧便會察覺上頭浮著不明顯卻綿延的黃,臉頰
泛著一股油騷,鼻孔和那只嘴散發午飯過後消化的惡臭。
不論是顏面整潔的上班族或是全身邋遢的老人家,只要是成年的男人便有這
種象徵他們性徵和年齡的味道,像是自然而然附著他們的身體似的。
他轉頭,她穩住自己蕩漾且略顯胡思亂想的眼神,調整成哀傷回望他。
他張嘴要說些什麼,但只是以粗糙的手指捏捏她細軟帶汗的手掌。
此時此刻,她卻感覺只有自己置身在這個緩慢下墜的空間,冷冽到她的毛細孔全張,洶湧的寂寞包覆易亂的心。
那悶、那油垢味兒擾動她的神經,使她漸感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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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需要特地帶他回來,這種事情家裡自己料理一下就好了。」白巧年的母親端坐在房間的木地板上,手機械式地從一個個發霉破舊的箱子中翻找出覆上一層又一層灰的衣褲,她一撣,灰就炸裂開來、四散在昏暗的空間、急速轉盪在澄黃的燈光下。
灰白的髮根、瘦小駝背的身,臉上雖還帶著年輕時曾經美麗過的殘影,但鬆弛的皮和突起的青筋血管暴露她的年齡,只有她高傲挺直的鼻樑,尚未被年齡壓下。
白巧年呶呶嘴,「他又不是別人了。」暗示母親,那男人早在五年前就出現在她身邊,是一個堅實的存在體。
「不稱頭、不稱頭。」母親喃喃道,眉頭一皺,順手將一件棉絨褲往舊衣堆疊的小山丟去。腦海中浮現白巧年身旁那個畏畏縮縮的男人,微微發福、臉白如蠟,狹長細小的眼睛前架著金邊鏡框,他總是以顫抖輕扁的聲調向她問好,慌亂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點頭,然後迅速逃出他們家。
白巧年從不提起這男人打哪兒來,做母親的雖然老叨念,但一看到她那臭脾氣的臉一斜,什麼事也氣得說不出口了。
她身穿白色細肩搭和短褲,盤坐在母親身後啃瓜子。雖然方才下過一陣雨,但畢竟只是梅雨橫過的現象,燠熱黏膩的感覺絲毫沒有被雨水帶去。她的頭髮沾
黏汗液、貼緊衣物,不過此時此刻和母親待在父親的單人房,卻有涼意以及不安感襲來。
「妳為什麼都過了半年才開始整理這些?」白巧年問,半是有意見母親驚嚇地打住。
然而她並沒有受到白巧年的影響,「擱著擱著也是占空間。」她淡淡地回道。
又聽見雨滴若有似無地打在遮雨棚上叮叮咚咚的聲響,沒入單人房窒息的沉默之中。
房間應該早已失去了生機,白巧年卻能聞到中年男人的臭氣。
那臭味,她想,讓女人都想避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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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巧年沒有跟家人提起過李先樺與她之間的關係,因為就連她自己也難以定義。
第一次見面,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環散發異常冷峻的光芒,彷彿正暗示他倆未來的愛恨情仇;但她也不作他想,顏值中下,唯唯諾諾的模樣惹人生厭,公司
用的文件在洽談過程中不時滑出他的手中。白巧年只是拾起敷衍的笑,邊用甜甜的語調重複對他說「沒關係」。
後來順勢在酒酣耳熱後上了一次床,從此牽扯不清。紛紛雜沓的吵嚷總是激烈地碰撞她的內心,尖嚷她的不是,她卻依舊沒辦法抽身李先樺以軟弱的觸摸創
造出虛假的情愛世界。
一晃眼五年過去了,她早已對承諾這類瑣事無力,況且李先樺那張嘴從未吐出所謂海枯石爛。她雪白且薄可見血管的皮膚能感知男人手心的熾熱,在她乳房
側邊留下慾望的吻痕,渾身烘托迷惘興奮的熱氣,外在感官的愉悅始終抵達不了她內心深處鏗鏘有聲的冰冷質地。
白巧年不願去想像母親若是知曉他倆那不依循道德的關係會是什麼模樣。她最恨母親說嘴的樣,不屑和怒氣總揉進她眼角加深的皺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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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葬禮在半年前草草結束,他在家裡嚥下最後一口氣,是母親在電視機前打盹兒,半夜被尿意驚醒才察覺父親已成一具失去靈魂的冰冷軀殼。
白巧年至今仍覺得很不可思議,老夫老妻一場,母親竟沒有緊挨在父親的病塌前、握著手直到他心跳的最後一拍落下。
母親甚至穿著壽衣、縮在靈堂的板凳前百般無趣地扳著手指頭發楞,白巧年自覺和父親感情並不深厚,但畢竟血濃於水,凝視父親蒼白安詳的臉孔時她還是
留下斗大滾燙的淚水,母親卻只朝棺木裡的父親匆匆瞥上一眼,父親的骨與肉隨即在燃起的火光中消失殆盡。
接下來的幾個月,每每白巧年賴在家中一兩天時,她察覺父親的單人房沒有絲毫整理過的跡象,只漫著迷濛的粉塵以及母親異常快速的步伐迴盪在幽深的長
廊。她當那間房間不存在,在能夠容忍的範圍選擇迴避。
白巧年這才想起零碎的那段故事。
關於父親,他擁有的疼愛自己妻子的能力,卻吝於施捨一點幸福給母親的故事。
約莫二十年前,父親半吭不響地搬進這間位在長廊末端的小單人房,從此過著如鬼魅般的生活,悄悄地烙印在家中的每個角落。
並不是說在那之前父親的存在鮮明躍動,只是他的沉默更加沉默。背影總添上幾筆寂然和腐朽,白巧年依稀記得父親所到之處搔弄她鼻尖的那股臭味、他拖
著腳後跟所發出的沙沙聲響,輪廓像是要蒸發似的模糊起來。
天際冉起一層薄薄灰黑的雲霞,父親總是挨緊散發霉味的檜木書桌,鼻樑架起老花眼鏡在一本記事簿上填滿工整的深藍墨跡,他一筆一畫的書寫,一天中只有這一刻像是注入了生靈。他兩眼隨著文字上下移動,直到母親坑啷將飯碗重重摔在餐桌上才打斷父親對書寫的眷戀。
這些只是關於家庭的記憶中一些零散的變調,父母不再同睡在一張寬扁的雙人床,父親的木訥襯得母親一身枯槁的腥臊味,沒有人談論這個家庭的是非對錯,
大家終究只是在交錯的壓迫中,短暫尋覓一個矛盾的出口,父親的愚鈍和母親的恨,在白巧年冷然旁觀的視線裡流竄著。
兩份不同的孤獨,是兩把利刃,總是叫囂著、比著誰能先傷害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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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巧年站在窗邊抽菸,卻無法輕易將胸口的悶隨菸噴出鼻腔,菸灰彈落在窗外低矮的芭蕉葉上,她想著父親是否像那「種芭蕉又怨芭蕉」聽得心碎苦愁難眠
的人一樣,不禁啞然失笑。涓滴不流的雨在葉緣打轉,悄悄消失在潮濕滋潤的土壤。
手機螢幕閃過一則李先樺的簡訊,他說他想她,希望她不要因為回到家而難過。順便卻又刻意地提了一些另一個女人的事情。
白巧年從來不怎麼喜歡回家,她母親晦氣的情緒像是某種永恆定律,在臉孔上維持讓人難以消受的表情。
她不喜歡白巧年身為一個女人、一個女兒。
大四那年她得了一個經濟專題的金獎,她得意地將獎狀帶回家炫耀一番,她那如魅影的父親突然走出灰暗的角落,掛著淡淡的笑對她說做得好。
當天晚上獎狀就進了垃圾車,母親用理所當然的表情說著白巧年自己把東西亂丟亂塞,所以她只好草草將堆積的垃圾清一清,沒有試圖否認她將獎狀丟掉一事。
白巧年氣得眼淚在眼眶洶湧,卻昂首甩髮離去。
她知道母親在想什麼,母親對父親的偏執已經到了連女兒都休想得到關愛的程度。
小時候想學鋼琴、想學小提琴,這些父親點頭說好也說了會負責學費、接近唾手可得的才藝卻總是硬生生地被母親阻斷。她罵,小孩子都已經能吃飽上學,還花嫌錢去外頭丟人現眼。
偏偏鄰居問媽媽說白巧年如此靈巧可愛的孩子為什麼不讓她多學點別的專長好拓展自己的未來,母親總膩聲笑道:「這孩子懶哪!像個大小姐,這不做那不做的,真不知該怎麼辦喲!」說完還示意地橫了白巧年一眼,白巧年甚至能感受到母親點在她臉頰上的指尖的冰冷,在母親的言語中,謊言也成了真實。
父親的不聞不問,讓母親對一個男人、一個家的愛流離失所,白巧年不敢肯定母親對父親的愛是純粹的愛慾,但母親保守的觀念為自己打下深深的基底,她
要為一個長大嫁人後的家奉獻,卻被父親拽下,那份堅持瓦解、找不到宣洩之處,造就母親的落魄和不甘。
吃她奶水長大的女兒也只能受氣,她沒能穩固的情感,白巧年也休想圖得一絲以愛為名的東西。
不過不知怎地,白巧年依舊按時回家看看那漸漸老去的母親。
她認為寂寞女人的共鳴,是不分年齡、不分愛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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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李先樺接她,她便收拾行囊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立刻洗澡上床。
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只有父親那張破舊的檜木書桌散發冷冰冰的光亮,她看
見鬼魂輕柔的輪廓,躬著身疾筆書寫,周邊霎時發出慘烈聲嘶力竭的喊叫,高分
貝的哭泣,而那輪廓卻不為所動繼續忘情地寫著。她看見那個男人從父親書桌旁
的陰影浮出,兩眼空洞地瞪著那輪廓,她聽見他斥責、叫鬼魂停止書寫。
白巧年感覺寒毛直豎,非常不舒服,她想跑,但只能睜著兩隻眼看那鬼魂、
那男人、豎著耳聽那慘叫。她的肩膀一陣沉重,李先樺的聲音低低的壓了過來:
「噯、噯、噯、我是愛妳的……」他低聲呼喚,口氣擾進她的耳膜、充滿虛偽的愛意,中年男人的惡臭撲鼻而來,她想把這些通通甩開,手腳的肌肉卻萎縮似地
緊縮刺痛。她只能僵在原地,被那些令人生厭且極度可恐的東西糾纏……
白巧年哭著折起身來,汗水混合淚水爬滿她的整張臉。她粗聲喘氣,想要把
作噁感從食道哽出來,稍微平息一下後她起身在黑暗中發楞,整間漆黑的房彷彿
還迴盪她深陷惡夢中的囈語,如絲地纏綣。
平時總在忽視壓抑的,關於那些陳腔濫調、被愛與不被愛什麼的,竟選在夢
魘中爆發開來。雨不下了,但苦澀與蒼白的月光卻化如雨,大片灑落在白巧年汗
濕的床和身,灑落在她沉默的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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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抹著髮油、身穿合身筆挺西裝的男人踱進客廳,黝黑且膩亮的面容噙著
濃厚的嚴肅,他身上散發不耐煩和疲倦,刺鼻的古龍水以及汗酸味隨他笨重的步
伐滾進整個格局狹小的空間並且填滿。
父親瑟縮著腦袋,汗涔涔地微微垂頭,身旁坐了顏面緊繃的母親,他們倆和
那男人面對面而坐,尷尬沉默卻有種一絲劍拔弩張的氛圍。
「請您不要再寄信過來了。」那男人渾厚卻帶一絲空洞的嗓音從結實的腹部
隆隆傳出,他將一疊約十封的信摔在茶几上。
「她已經離開了,希望您不要再做這種讓我們困擾的事。」他垂下頭盯著那
些信封,灼熱地像是要把紙面燒出一個焦黑的大洞,接著眼眶燃起一片潮紅。「我
真的不懂這些年您讓她這麼不舒服到底是為了什麼?」
父親的臉脹得越來越紅,他的肩膀高高地聳起,嘴角止不住顫抖。
沉默好一陣子,「……對不起……」他帶有濃濁的鼻音呢喃道。母親聽見這
句話,臉上卻浮現難看的青綠色。
躲在牆後看著擠在客廳的三人旋繞著壓抑、尷尬對坐,白巧年竟有種想笑出
聲的衝動,只因這一切實在太過荒謬。不論是父親的哀傷和像青少年做壞事被逮
到的模樣、母親扭曲的臉孔或是男人的疲累與焦躁。
後來家中陷入算是單方面的激烈爭吵,白巧年從母親尖銳刻薄的叫罵中才大
約知曉父親遮遮掩掩的秘密。
他一個人偷偷在外戀愛了、至少他的心態偏離了這個社會期許他走向的正軌。
他心儀的女人也許對他沒有什麼特殊情愫,父親卻是滿腔濃烈的愛戀。
他第一眼見那女人容長清麗的臉鑲了兩顆圓溜溜的眼便心生喜愛,她總是掛
著不知所措的惶恐笑顏,綻開朱紅的兩瓣唇、露出玉米粒大小的白牙。她喚他的
名字,是多麼柔軟,即使她也換別人的名字,如蜜的嗓音卻抓得他胸口難受。
在同間辦公室裡工作,他害相思害得苦了,偷偷從員工名冊中找到她家的地
址,他想:也好罷,早晚讓她知道自己的愛意有多深刻,得不到回報沒關係,他
單純要她了解在他眼中她是滾燙的烙印,燙滿他原本萎靡的身體和心。過去的他
是一板一眼的,連結婚成家都是聽從他人的安排,他心裡完全沒個準,只是隨波
逐流,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因為愛情而如此興奮卻不知所措。口拙的他寫匿名信,
寫到她消失在他眼前,晃眼十幾年過去。
椎心刻苦的愛情在那件男人來到家中、丟下信件,令人尷尬的事件過後,父
親仍舊在自己的書房寫信,寫寄不出去的信。
那女人還在世嗎?到家裡的男人是她的誰?哥哥、弟弟、情人、丈夫……?
這些全都不得而知,沒有人會在家裡提及此事,每個人懷揣著心事,獨自燃燒自
我,燒著燒著,只剩下難聞的焦味兒,建在迎風坡上,終年潮濕的房屋也澆不熄
的焦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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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昨夜凌晨生了。"她反覆咀嚼這句話的涵義,思索李先樺是以什麼樣
的心情打下這些字詞、按下送出寄給她,她只能想像他獨自一人在手術房前陰冷
的長廊,鬼祟地確認周遭環境然後將這封訊息發出。
是李先樺暗示他們之間該有的句點?抑或是暫時的分別?白巧年腦海中沒
有面孔的小雲,坐在床上輕托著長相神似李先樺的嬰孩,碩大白嫩的乳房溢出奶
腥味,哺育嬰孩飢餓的嘴。李先樺傻笑,將頭擱在床邊,凝視這對散發神聖光芒
的母子,內心彭湃迸出幾滴感恩的淚水……也許他在心中暗暗發誓,要將白巧年
逐出他的生活,他不願她的晦暗籠罩在他女兒酣睡的臉上……
白巧年低頭俯視自己下垂的乳房,難忍忌妒的煎熬,她跳起來在房裡踱步,
窗外的雨打在四處的聲響更是使她心煩意亂。每每回老家,雨總是下個不停。
就在她思索是否該外出透透氣時,她聽見父親的房間傳來嚶嚶的啜泣。
白巧年走到房門口,看見母親蜷伏在地上,眨巴眨巴地流淚,淚濕了她手上
緊捏的紙張。
「妳在幹什麼?」
母親沒回話,兀自哭泣,淚順著臉直淌。白巧年心中一怒,粗暴地從母親手
中將紙奪了過來。暈開來的黑墨水潦草地成了父親的字跡。
"我從妳的一切得到了新的生命。我常在想人生究竟有何意義呢?"
「他從來沒有愛過我……」母親低啞的嗓音吐出這句話,掛著哀傷、濕漉漉
地微笑,無助得像個孩子似地仰望白巧年,母親講這種令人難為情的話,讓白巧
年既尷尬又苦澀。
哭泣的老母親、成堆的紙張、空氣中的塵埃和腐味,在白巧年眼前都像煙熏
得焦黃的圖畫,她在母親佝僂的身軀看見自己的影子、小雲的影子,被愛或是不
被愛,究竟對女人來說有著什麼重要性?白巧年也許被愛著,但她就像父親心中
的那個女人,啃食一個家庭的完整,一個不小心,「小雲」就可能成了今天的母
親;然而小雲也是被愛著的,白巧年在這個角度中就成了母親孤寂的角色,得不
到她真正想要的,卻也無力掙脫。
所有人重疊再重疊,喉頭同樣含著一把酸楚,日子照舊得過,白巧年在此刻
了解自己所害怕的──她勢必永遠貼近男人的臭味,卻可能落得比母親還悽慘的
下場,沒有家庭、沒有愛情,什麼都是半吊子,滿腹委屈和苦澀。
她深深愛著李先樺,明白他絕對不會承諾,但她放了感情不知道收手。她害
怕變得像母親一般刻薄,這樣的刻薄到了晚年仍然得不到他人的寬容,她感覺這
幾年事情正逐漸往她害怕的方向發展,就像那所謂庸俗的命運之說。母親和父親
各坐在兩間房,日復一日感受歲月的流逝,就連雨水的聲響在他倆的耳中、心中
聽起來都是不同的音,白巧年若是無法離開那個虛假的世界,她甚至連背對背的
影子都沒有。
她感覺世界天旋地轉,直覺不繼續做些什麼了結心頭的悶她便會窒息且倒地
死去。
白巧年一個箭步衝上前,將父親的信紙堆撕得粉碎,片片的紙是雪花,飄散
在母親驚愕的臉和白巧年扭曲的顏前,她抓狂地伸手抓起一疊疊的紙,再次將他
們撕得粉碎。
紙片飛舞,一陣漆黑濃稠的暗潮,又吞沒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