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這本書,鋼筆插畫家安德魯.瓦格納一鳴驚人以簡潔俐落的筆觸,帶領我們經歷主角丹自我追尋成長與覺悟的一段旅程。在這裡,我遇見了自己不知道的自己。 這是一則很「禪」的故事,主角丹在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為什麼蘇格拉底要在深夜遇見?為什麼又要在深夜裡的加油站?那位「勇士企業的主管」,為什麼不是衣冠楚楚的紳士,而是在深夜加油站工作的技工?丹稱呼他為蘇格拉底,那其他人呢?眾生芸芸裡為何只有丹被期待也被等待?
蘇格拉底,西方哲學奠基者,經常說他的智慧來自於體悟到他自己的無知,所以他熱愛智慧。他相信人們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專注於發展自己的本能,而不是去追求物質的富裕。他總是鼓勵別人注重友誼關係和參與社會的共同體。所以被判死刑的他,擔心他逃亡後雅典將再沒有好的導師可以教育人們,所以拒絕逃跑,堅決遵守與雅典城邦訂下的「公民契約」,選擇飲下毒堇汁而死。或者這也是書中智者選擇丹的原因:丹是被榮耀和幸運眷顧的公眾人物,他的思想言論將可影響不同社會階層的聽眾讀者。重要的是:當一般人汲汲營營、渾噩迷沌於食色時,丹知道自己「落入凡間深處,迷失不知歸路。」所以他後來能忍受二十年的寂寞,追尋悲天憫人的宏善、清純的淳真、定如磐石的堅忍。
書中的智者,一直強調「要淨化身體,排除腦中多餘的東西,仔細聆聽心中真正的聲音」,讓生命之泉清純綿長。他主張「人生的價值就像銳利的刀鋒,靜坐有它的價值,但我們不是坐著生活。你終究必須打開眼睛,倒垃圾、掃地。」這和禪宗「臨於當下」的精義一致。我們經歷過、做過、想過、感受過的事情,都只曾在當下發生過。當回憶過往,不論愉快或痛苦,它都只是喚醒一個記憶,一個在當下的心智投射。所以,當下,送過去之死,迎未來之生,因為過去未來都不具實相,就如同深夜間隔了黃昏和黎明,連接了結束和開始。所有的脆弱都來自於夜,所有的武裝和矯偽也會在夜裡卸下。只有在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才會積極主動地想要尋找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如果陳子昂當下沒有揮毫讚出,當時間如風掠過,所有的感動被流轉的歷史侵蝕消耗,這感天動地的千古絕嘆,不過是一掬眼淚,乾了就隨風而逝。
有一個詭論的經典故事:一個西西里人對遊客說:「西西里人說的話都是謊話。」那他說的是實話嗎?如果西西里人都會說謊,那這句話也是謊言,如果西西里人不說謊,那個人說的就不是實話。人生也是如此似是而非。「一切順逆皆是佛法」,「但念無常,慎勿放逸」。這不是消極負面的忍受,而是要我們順著生命之流,活在當下,無條件和無保留地接納此時該刻,停止好惡評價並順從本然,以接納的態度去超越心智,體會深沉寂靜以及神聖的臨在,求得內在的平和以及沒有對立面的善。
書中主角丹,明白「順從」是一種內在狀態,抗拒和恐懼其實都是心智運作的產物,觀照看見自己死亡變成白骨一具,風化成黃土一抔,化作春泥孕育大地,滋養幼苗,然後靈體隨老鷹盤旋而上,證悟死生都是同一扇門,四大皆空,五陰無我:原來釋迦牟尼佛割肉餵鷹,這剜肉之痛是心念,念頭轉挪間,是天堂也是地獄。釋迦牟尼佛拈菠蘿花一笑,這一笑也是心念,念頭動移裡,無常易變也是不變之常。
師父說過,修行不是為了成佛昇仙,而是要學得用無上智慧洞察人生和看透宇宙的最終命運。我有足夠根器在生活中隨時證得嗎?我能超越過往聖賢仙佛的大美寂寞,在欲界天裡放下執著,知足少欲嗎?
「哥哥,你在做什麼?」親愛的妹妹用她小小的手撫摸我的頭髮:「你生病了嗎?」
我抱抱她:「沒有啊,幹嘛?」
「你有甜甜圈給我吃嗎?」他賴在我身上甜甜笑著。
「還沒月考啊!月考考好老師才會給我甜甜圈。」
「那你為什麼這麼專心在發呆呢?」她偏著頭疑惑看著我:「發呆是你的功課嗎?」她煞有介事敲敲
我的額頭:「幼不學,老何為?」
是啊!人生本來就是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飲盡。所種因得果,因果定數也是在因緣際會下相生共滅,我能做的就是活在當下努力,為了自己成長躍進,也為了這個嘴饞的可愛妹妹。今天,翻開這本書,我遇見了不知道的自己;闔上這本書,我遇見我的小蘇格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