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思索《此時眾生》

2013年高中組 第一名
姓名:林孟瑄
學校:復旦高中  三年級

   齊邦媛如是註:「當我記下這人世間最難忘的人、事、物,彷彿看見滿山的金黃大樹,落葉歸根。」草木山川皆可幻化,不變者為此時真情。對於無情的世間已經如此釋然,更何況有情的芸芸眾生呢?沒錯!《此時眾生》。蔣勳寫下二十四個節氣最美的記錄,贈予天國的母親最真切的思念。
  是冬季來臨前的初雪,似蔣勳溫柔冷靜的筆調,輕似髮梢吹拂的痕跡,重似歲月擦傷的斑駁。十八歲的我,現在才真正明白,三年前的我不該在那個冬季的雪夜放肆大哭,面對所謂生命的凋零。我知道那是不捨,但更多的是,恐懼。我再也沒有可以凝望著她的窗台,如今,我蹲坐在她矮小的墓碑旁,一陣風吹落了幾朵泛黃的梔子花(聽說它原本是白色的,在花落前花瓣才會漸漸變黃),是時候到了吧我想,誠如蔣勳談到:「也許花朵落下或留在樹上,只是用了不同的方式完成了自己。」我們所知有限,常常徒自驚恐哀傷。我的驚恐哀傷,不過只是執迷罷了!我的覺悟,不是看淡了,而是看清了!生死牽絆的根源是命中註定的血緣,繫著一絲脆弱而堅韌的緣分。漫漫人生,在我看來,最終離不開「歸屬」這份價值,還是循著那絲關係走上回家的路。所謂歸屬,是我們緊緊牽著彼此的雙手。
  春來,讓我想起了蔣勳對美的領悟──生生,生命必須生長。美在專一於生長而無雜念的意識當中。那是本著對眾生平等的凝視,似莊子齊物論的等量齊觀、道通於一。而現在我所能領悟到的不過是當一小截嫩芽衝破春泥之際,萬物騷動的聲音。我以為再多的美不過瞬間,卻開始相信有些瞬間註定永恆。我想起了我的誕生。只記得心跳,連大哭的聲音都忘掉,當時的我還不懂得欣喜悲傷,卻明白怎麼握緊母親的大手,有一種天性的美是人間至善的信任和依託。來到了這世上的瞬間,我先明白了親情的永恆。希望在多年以後,如果記憶還未徹底的離開我,我能記住泰戈爾曾寫下的這幾行詩句:「我有滿天的星星/但是/我/卻想起我室內未點的小燈。」還是必須回到原點,那裡才有真正的自己。
  夏的熱烈,蔣勳迷失在魚肆裡猖狂又跳躍的腥味中,他不由自主輕聲的問:「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麼?我們都對存在過後的消逝不甘心嗎?」不知什麼震住了我的心,他的天問,是對生命來去的迷惘?還是對生命存在的執著?那氣味,將是生命遺留的印記抑或無常的殘喘?我有一半的靈魂被留在破舊的魚肆裡,發現生命正在試圖為自己的離去留下聯結。小心翼翼,我周旋在消逝的邊緣,輕狂的夏日裡映著青春無限的嚮往和遺憾。魚肆的氣味令人作嘔卻又異常興奮,耳邊突然響起林泠的詩:「意識是我/不繫之舟是我/縱然沒有智慧/沒有繩索和帆桅」所謂存在,有什麼值得害怕?又有什麼令我們躊躇不前?既然決定航行就必當成了使命。我正在長大,正在努力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正在努力尋找自己的名字。
  如果可以,和我相約在那個秋季吧!蔣勳這麼記著:「當千千萬萬枯葉從萬山中飛起,當所有媲美繁花、媲美彩霞的顏色都一一退去。山路上仍有最後一個走向秋山的人,不想寫詩、不想畫畫,他對著萬山長嘯,聽到山鳴谷應,都是回聲,不禁喜極而泣。」回首,終究到了必須回頭省思的時刻,想起了赫丘力金蘋果的故事,他僥倖得拿到金蘋果,而亞特拉斯卻註定以雙肩背負蒼天,孰對孰錯?沒有歸咎、沒有同情,現在的我,不問為何讓他挑起重擔,要問的是,任務是否圓滿完成。晉代左思曾這麼說過:「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是啊!留一份豪氣,留一份豪氣,將恩怨灑向流水吧!回聲,響著自己存在的名字;流淚,將自己的一切還諸天地。
  一個回眸又翻了幾頁單薄的日子,該慶幸自己能夠在如此緩慢的四季中找回自己迂迴的生命步調,最後一句仍是感謝。我已無法分辨鏡頭下的繁華和執鏡者的蒼涼,更無關乎誰在誰的劇本裡狂喜或惆悵,不過四季,生命存在的目的如此單純明瞭。生命華麗或哀傷,也只是繞著這麼單純的目的打轉而已。沒錯!此時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