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高中組 佳作
姓名:楊之約
學校:新營高中 一年級
一連串淚水交織成的信,一段曾賠上性命的懺悔,一則關於母性本能的故事,竟如此,深刻地,帶領我,領略一趟人性的旅程。撫摸著厚重的書,彷彿它已不是一本書,因為裡頭赤裸裸的告白,至今仍執意霸佔著我的記憶,不肯離去,彷彿,它其實是現實社會中最誠實的指控!
她,征戰著,儘管早已失去一切,仍舊征戰,為她那在牢裡的兒子征戰著,為她備受質疑的母性征戰著,也為她如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征戰著,精疲力竭早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而所謂對「勝訴」的期待是遙不可及、無須指望,但在母親之責以及麻木不仁之間,權衡之下,依然,征戰著!在眾人眼中,她曾是在職場上呼風喚雨的女強人,如今她是一位十惡不赦的失職母親,在丈夫眼中,她曾是走遍世界的超級老婆,而後卻成了一位對兒子恨之入骨的邪惡妻子,在凱文眼中,她曾是一道最令人怨恨的大牆,用盡一切最卑劣激進恨意,從心裡深處發動最令人心碎的攻勢,如今,猛烈攻勢所留下的遺憾及慘烈令人痛心疾首……。
打從他出生,彷彿是上天對她「多年的自由與成功」所判下的懲罰,一個天大的玩笑。他不喝她的母奶,卻嚮往父親的懷抱;他不願掛上小孩式甜美的微笑,卻從惡作劇中得到那不協調的喜悅;他寧可躲在背後享受自學的成就感,卻不願接受她急迫熱切的教育;而後,他執意玩弄希莉亞對他的崇拜式信任,卻不曾擔下身為哥哥所應有的責任;寧可以假象迎合父親的和藹,卻不曾為最後傾洩下的脾氣負責;然而,殘忍地殺了所有人,卻不曾說明那詭譎淺笑背後的滿足感有什麼吸引人;最後,與母親周旋了一輩子,卻留下她成為最大的觀眾!或許,有人若事先警告她,她兒子是怎樣一個被扭曲變形的小惡魔,那當他對父親那種爸爸式的歡呼,她會不偏不倚的戳破。或許,早知道的一切線索足以撼動她對兒子的信心,那在放棄與信任之間,她可以做一個更好的平衡。或許,或許她知道故事的結局是如何,明白所翻的下一頁的最終後果,她會更加積極的阻止一切,因為她就是看透一切真相的人,也是唯一認識她兒子的人,儘管要賠上她的婚姻,她知道如果她明白逃避之後的骨骸,她會更加奮不顧身地,托住悲劇!
然而「敵意推到極致,必定有可能贏得?人的摰愛,用力推開他人的動作,能將對方拉得更近。」她問:「我想念你的父親,凱文。我也想念你妹妹──非常想念!我知道很多人一天到晚問你這個問題,但你從來沒告訴過我。所以,請你看著我的眼睛,你殺了十一個人,我的丈夫,我的女兒,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他的目光閃爍,最後迎上她,說:「我以前以為我知道,現在我沒那麼確定……。」我想,如果我有當過母親,為人父母,我一定會很想知道自己的兒子犯了滔天大罪,自己究竟有沒有責任,可是當發現兒子從懷胎十月起,就決定與自己征戰到底,或許心碎與放棄是唯二理所當然的逃避方法,但我最佩服艾娃的是──她從不放棄!儘管,熱臉貼冷屁股地與兒子玩球,儘管,他將她揉了做了烤了一個下午的披薩揉成球丟掉,儘管,他用盡一切心機想擊潰她以責任砌成的大牆,她從不放棄與兒子親近的機會,補救那早已不堪一擊的母子關係。我對這樣的愛十分懾服,相信這世界上有許多表揚慈母之愛的例子,我卻從未見過這種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母愛……。
記得每個人小的時候,都曾鬧過脾氣,與母親冷戰,卻又總是在無意間發現母親在背後付出的一切,或許只是生活上的小細節,也會讓自己感動萬分。以我當例子,國中時期,對於時尚的嚮往,可說是源源不絕,因此,常央求母親買衣服,也常為此與她起衝突,但衝突背後,卻常發現母親自己偷偷到服飾店為我尋覓款式,或者上網找資料,其實,每每到最終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在意,到學校要穿什麼衣服,也沒有急迫需要那些衣服,而似乎每次如此的事件重演,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道歉,但這些道歉背後總立基於對她的愧疚感以及懊悔,或許「人並不是本善」,但人類最大的優點就是──犯錯的人對錯誤,被傷害的人能接納對方。其中,家人是最容易欠缺禮尚往來的部分,在學校、公司,早已把所有耐性磨光,剩下的只有煩躁、焦慮、不耐煩,若用這些垃圾照三餐轟炸家人,所傷害的,不僅是家人也是自己。然而,凱文的例子,卻使我有當頭棒喝之啟示,其實他彷彿只是這一切罪惡的放大,他雖然用最慘烈的方式使母親失望,卻其實離我們並不遙遠,最重要的是,在他要轉入成人監獄之時,他向他的母親道了歉,我想這道歉,不只出自於愧疚感或懊悔,也不只出自於對十一條人命的哀悼,而是對於自己濫用親人之愛的最終苛責──苛責自己,也是給母親征戰後之最珍貴的回憶,我不知道當自己覺得人生最快樂的時候──竟是一句道歉,是否很悲哀,但當我盯著字裡行間,我打從心底地為她感到珍惜……。
末了,民事法庭公開證實她沒怠忽母職,事實上,這些早已改變不了什麼,她早已損失慘重──她的丈夫、她的女兒。我認為當我們認真追究著一位母親究竟有無怠忽職守,我們可能忘記了解「母親的職責」,我們可以不留情面地批判一位殺人犯的母親有罪,但卻總是忘記「他不僅殺了同學,也同時殺了她的家人」。最近有一位悲傷的母親,在新聞中出現,她的兒子酒駕輾死了一對夫婦,她不停地下跪、道歉、乞求原諒,但淚流滿面換不回二條人命,痛心疾首找不回八歲女孩的家庭,而她苛責的,永遠是自已、自己,依然是自己,但社會批評聲浪洶湧而來,這位母親,得不到原諒。然而,這可說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一個最平凡的家庭可以出一位偉人,也能出一位罪犯,但若把兩者之催化劑全都歸咎到底,那恐怕永遠也找不著答案,而我相信,一直都有一股力量在其中權衡──愛,或許這股力量就算崩壞卻也不曾瓦解過,而是一直存在,當凱文放下十字弓時,當肇事者流下懺悔的淚水時,當凱文在母親耳邊低語:對不起時,當駕駛承諾會到死者面前時,推到極致,我想這也給了艾娃力量,在她的公寓,等著兒子歸來,歸來與她團圓,因為「他」是「她」最摯愛的兒子……。